第八十一章：他的木工活兒

牛鮮花的藥材小隊是自上而下推動的, 有王老太的面子, 王副主任坐鎮, 牛鮮花自然如魚得水, 但現在不同, 是自下而上的推動，只有賴頭子這個村裏的莊稼漢, 和王先生這個村裏的教書匠, 這想要行動起來那是很不容易的。因此, 牛鮮花給的建議是牛富貴一起去, 起碼是生產大隊的隊長，說起來也算個政府人員，起碼要把這邊的規格擡高。

牛富貴自然是願意的，不過他也沒見過什麽世面，“去，肯定去！”牛富貴一拍桌子就定了。這可是牛家村老爺們發起的第一項活動, 事關他們老爺們的臉面和地位，他說什麽也不能慫。

但是到底啥也不知道，不知道該去了說甚, 還是有點尷尬的問牛鮮花，“這俺去說甚呢？”

這牛鮮花現在顯然成了牛家村主意最多的人了, 大家有個大事都來找她商量，牛鮮花總能給出一個合理的法子。

“隊長，去了你就盡量拿出咱們隊上的態度了，說全村上下都會支持這個木工小隊, 說說咱們村有多少壯勞力，春夏秋冬都能做，主要是表明一下咱們村裏，隊裏，甚至是人民公社的態度。都是支持這個木工小隊的這就行啦。”這個年頭，幹什麽不是想幹就能幹的，關鍵要上面支持，所有的農業工業都是由國家統一安排的。牛鮮花雖然這麽跟牛富貴說，但她估計這事還不容易，最起碼得得到這個公社的支持才行。

王先生在旁邊說，“鮮花同志說的很對，隊長你去了就是表明態度了。”

事情的主角是賴頭子，賴頭子才是牛家村唯一會木工活計的人，於是也問牛鮮花，“那俺去了說甚？”

牛鮮花就無語了，自己雖然現在是個牛家村的狗頭軍師，但也不用什麽話都要自己手把手的教吧，她忍不住無奈的笑笑，“你去了就說明你自己的想法就行啦，關鍵看看人家認不認同你的手藝，要俺說你就帶上兩件你做的好的木工活計，其實咱們曬藥那架子，那黑板都是好活計麽，實在不行就把他請過牛家村來，讓他看看你的這個水平。”

“這個好，這個好，在請人家吃上一頓。”牛富貴似乎嘗到了帶人回來吃飯的好處，把人家哄開心了，這事也就成了一半了。他現在跟李幹部是稱兄道弟的，這藥材生意也是蒸蒸日上。

事情就這麽定了，第二天牛富貴，賴頭子，王先生就上了城裏，自行車也沒用，牛富貴趕著驢車三個人正好坐一車，路上還能商議一下木工小隊的事情。

這次上城裏的談判比牛鮮花想象的要容易，男人們辦起事來，總比女人要順暢容易的多，這事要歸功於王老師。六十年代的同學情誼是不同以往的，王老師的同學是羅城的木材加工廠的一個小小的負責人，對王老師帶來的人自然是高看一等的。再一看人家連生產大隊的隊長都來了，也不好不給面子，在辦公室談了一會兒就決定要到牛家村考察一下。

臨走的時候木材廠負責人拉著王老師的手，“老王啊，那會你非要回村裏教書，搞教育，當老師一當就是這麽多年，你真是讓我們欽佩啊！”

王老師笑說，“祖國的教育事業需要人，你去村裏看看就知道，村裏現在也是煥然一新的，也是十分紅火的，我在牛家村等著你。”

“好好，一定要去，咱們同學這麽多年，這還是第一次合作，這次一定要把這事做成。”

兩位同志慎重的道過別。

三人回到牛家村，賴頭子和牛富貴對王先生更加敬佩了。

城裏的木材廠的負責人說了明天就要來，今天牛富貴一回去就在村民大會上宣布了，“明天，是咱們牛家村的大日子，城裏的木工廠副廠長要來檢查工作，要是合格的話，咱們牛家村又要成立個木工小隊。”

一聽說又要成立小隊，大家都熱鬧起來，大家以前都沾了牛鮮花的藥材小隊的光，知道這小隊都是好的，尤其是男人們激動的兩只眼睛都冒光，激動的搓著手躍躍欲試的打聽著這小隊怎麽報名。

“大夥明天要拿出火一樣的激情來，在地裏揮灑汗水，讓負責人看到，咱們牛家村人是最有幹勁的。”牛富貴在臺子上，握緊拳頭舉了起來，仿佛要去幹什麽豐功偉績一樣，春耕動員都沒這麽賣力。

底下的男人們也都打了雞血一樣，他們男人也有小隊啦！終於翻身做主人啦！不用再戴著圍裙在家帶孩子啦。

木材廠的副廠長如約來牛家村考察，其實也主要是看賴頭子的木工手藝。賴頭子的木工手藝自是沒的說，看了食堂的黑板，還有曬藥材的架子，因為要曬種，都被搬到隊裏，連帶著春天收到的藥材一起在那裏曬。

這些東西其實都是不俗的，都是經過賴頭子的巧思，用起來又順手又不占地方，還功能多樣。怎麽說都是一些好東西。

副廠長看了跟王老師說，“東西都是好東西，就是你也知道，我們是做家具的，你們都是這些東西，我這……”

“有，有家具。”賴頭子急忙打斷副廠長的話。

“對，賴頭子家裏有幾件家具，你再去看看。”王老師急忙說。

賴頭子家裏那幾件桌子椅子其實是老村長的，那都是自己學徒時候做的，不算完美，他最好的作品正好擺在牛鮮花家裏。

“不，去牛鮮花家裏，她家裏的櫃子桌子椅子全都是俺做的。”他們正在曬種子的場地上商議著，牛鮮花正在旁邊曬藥材，關註著他們的一舉一動，看見賴頭子遠遠的跟自己招手，她連忙過去。

“鮮花，俺們帶副廠長看看你家的家具，副廠長想看看賴頭子的手藝呢。”牛富貴說。

牛鮮花急忙回答，“好嘞，好嘞，這就去。副廠長，這賴頭子的手藝可好了。那家具又順手又好看，還結實。”牛鮮花給來人介紹著手工家具的多種好處，副廠長頻頻點頭。

牛鮮花帶著他們一行幾人去了家裏，副廠長看著牛鮮花家裏的八仙桌，兩把漂亮的椅子，還有那兩口大衣箱。左看右看，最後說了一句評價，“是把子好手藝。”

聽了這話所有人都松了口氣，但是副廠長後面的話卻讓人都倒提了一口氣，甚至有些難過的大吃一驚。

副廠長看著賴頭子，像個領導欣賞下屬那樣問賴頭子，“你願意來俺這木材廠上班不？能給你轉個城鎮戶口。”

這大轉折弄得大家瞠目解釋，最急的旁邊的牛富貴，這賴頭子是村裏第一能幹的莊稼漢，那要是被弄去城裏，自己可真是失去了一條好臂膀。

“廠長，這可不行！”牛富貴急忙說。

“廠長，昨天俺們說的不是在牛家村辦個木材小隊的事情麽？”賴頭子也急忙說。

王老師也拉了拉老同學的衣服，“老劉~~你這是作甚？”

那副廠長笑笑跟王老師比了個別說話的手勢，繼續說，“這小隊呀，不是說辦就能辦的，這得等上面批準，那文件遞上個說不定就沒煙兒了，但我看上你這手藝了，去了直接給你個二級工。”劉副廠長給的待遇可以說是十分優厚了。一進廠不用當學徒，直接就是二級工，別說在這農村，就是上了城市，也得讓多少人羨慕呢。

牛富貴一聽都急了，“俺說劉廠長，咱們不興這個的，俺們村裏缺人啊，去年年景就不好，想來你也知道，你要再把俺們隊上這個種糧高手給挖上走，俺真的是活不出去了。”說著牛富貴就要哭了。

牛鮮花跟賴頭子接觸不少，她知道這賴頭子肯定不能去，這不，賴頭子直接就開口了，“廠長，俺謝謝你看得起俺，只不過，這手藝也不是俺的手藝，是牛家村的手藝，俺從小是個孤兒，是牛家村全村人把俺養大，給俺飯吃，還教俺手藝，俺要是跟你走了，這俺就真是那沒心沒肝的人了，俺以後都沒臉見老村長和牛家村的老少爺們了。”

劉副廠長顯然也沒有強迫的意思，被他們這麽一搞，好像自己就要搶人似的，他哈哈一笑，緩解尷尬。“你看看你們這是作甚，俺就是那麽一說，咱們自然肯定是先談談這個木工小隊的事麽，俺是怕要是小隊談不成，你這個人才被埋沒了麽。”

這麽一說，大家都松口氣，牛富貴力邀劉副廠長去家裏吃飯，本來這事就需要商量，既然兩家都有意思，那就得好好籌謀籌謀。

這是貴客，吃飯也不能瞎吃，牛富貴那有專門招待外來貴客的白面米飯，但煙酒從來都是牛鮮花提供的。牛富貴帶著劉副廠長走了，臨走給牛鮮花了一個眼神，牛鮮花無奈點點頭，這酒自己沒喝幾口，全被這群老爺們惦記著了。事情沒見辦成幾件像樣的，酒倒不少喝。

晚間自然又是一番觥籌交錯，縱然這是個副廠長，見了牛鮮花的酒也收不住了，幾個人喝的迷迷瞪瞪的，王老師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，又是老同學想見，酒到濃時，更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敘著曾經的校園時光。

這是賴頭子的事情，牛鮮花知道男人們有男人們處理工作的方法，她也懶得管，自己回去睡了，也不知道那幾個人喝到幾點，事情辦成沒辦成。

第二天，牛富貴媳婦垮著一張臉跟牛鮮花抱怨，“這事還沒幹呢，酒菜到不老少的吃。幾個人就吃了好些糧食。”

“那木工小隊的事定下了？”牛鮮花問。

牛富貴媳婦鼻子一哼，“就他們那兩下？俺看著比鮮花你可差遠了，幾個大男人都是做不了主的，說是回去請示領導個，讓富貴也今天上個跟公社匯報這事了。”牛富貴媳婦不知道，牛鮮花也是費了多少周折才把這事促成的。

牛鮮花曬著藥材想，這麽一說，回去請示領導了，說不準還真是有門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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